硝烟散尽,白狼寨这边打了一夜也颇有些人困马乏,毕竟再优良的战马也经不住这般来回折腾。白马义从更是接连赶路后立刻投入战斗,相较于修整了好些时日的河间王府私军,多些疲累也是自然。
趁着敌军撤离,险死还生的司宇抹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,睁大双眼绞尽脑汁下了几道命令,好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。在这冰天雪地的隆冬北境,也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营内大火炙烤得焦灼。尽管如此却仍因衣衫不整受了凉,抖作筛糠一般,话也说不利索。
细心的冯孙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件烧了几个破洞的绒斗篷替他裹上,看着眼前这位未来的一方雄主,此刻却如丧家之犬一般,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。有道是主辱臣死,事态发展至此自己也逃不开干系。
“殿下,营内火势已着人尽数扑灭,殿下还有何吩咐?”
“郭……”司宇张了张嘴,似乎想到了那具在自己眼前断为两截死状凄惨的尸体,无奈叹息了一声。平日里问话惯了,此时无人捧话,也无人替他出主意,倒还有些不习惯。
面前的冯孙单膝跪地抱拳,将头埋的更深了。
司宇颤颤巍巍伸出手指,指向中军大帐,眼神却躲躲闪闪,好似那帐内此刻还有追魂夺魄的厉鬼要来取他性命一般。
“将郭主簿的尸体抬出,厚葬了吧。”
冯孙抬起头,看了看司宇的神态,似乎有话要说,最终还是挥挥手,吩咐手下去处理此事。虽说那郭途此刻在他心里便如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,可好歹同僚一场,大小也是河间国的属官,就这般曝尸荒野也颇为不妥。
“事已至此,冯校尉有何想法,不妨直说了吧。”
冯孙刚欲起身告退,闻得此言,只得继续跪着,硬着头皮报告情况。
“此役我军伤亡过半,且军中凡帽盔带缨的大小将校,皆遭对方重点屠戮,行伍编制难继,只得临时提拔资历老些的士卒充当将官。且……”话至此处,冯孙开始犹豫起来。
“但说无妨。”
“守卫粮仓的小校管平,被利器贯胸而亡,粮仓失守,我军所有辎重,付之一炬。”
司宇就是再如何荒淫,也知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,如今失了补给,可谓后路全断,即便还剩些人马,整顿起来也是只不小的军队,可方圆百里内皆无部落人烟,雪地行军又艰难异常,如何能撑到掠夺来补给的时候。
“冯叔可有甚妙招?侄儿可不想葬身于这无尽雪原啊冯叔,待回去之后,定当保奏父王,封你个四品的将军,封你为我河间国的大将军……”
冯孙静静地看着眼前面容扭曲,涕泪横流的世子殿下,似乎能感受到一点他心中的无助与绝望。自小锦衣玉食,却还未来得及享受这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份带来的一世荣华,就要葬身于这塞外荒原,不为人知,谁又能甘心呢。
这次没等司宇吩咐,冯孙便径直起身,点了几个心腹,便径直往营外整顿军队。
“冯叔叔!莫要丢下我!莫要丢下侄儿呀叔父!”
司宇眼看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就要离自己而去,忙不迭跑向冯孙想要拉住他,却不料被自己披散的衣物绊了一下,跌倒在地,滚了几圈,满身污秽,口中仍不住念叨着,向营门爬去。